姜公子失魂落魄的,只顾想着杨帆一旦掌控此事的可怕后果,一时倒没想起如果杨帆主持其事,外派南疆的许多官员都来自杨帆的举荐和考评,他对南疆的控制力也必将大增,而杨帆与沈沐是盟友,那时他姜公子意图在南疆打造一条新的马匹输入渠道的打算也将成为泡影。
“公子?”
那人等了半天,不见姜公子有什么动静,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姜公子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只鹿,如今却掌握在杨帆手里。鹿不是他的,但是他肯把鹿轰向谁,谁就能多啃一口肉……。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会粉身碎骨,连同那块肥肉一起,被蜂拥而至的豺狼虎豹嚼个粉碎,可要是弄好了……”
姜公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半晌才有些嘶哑地道:“我知道了,叫袁霆云来见我!”
那人松了口气,应声离去。
姜公子又对身后那人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就按我们方才所说的开始行动!”
身后那人抱拳一揖,也像一阵风似的,卷着满地的枫叶悄然离去。
姜公子慢慢仰起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我叫乔文达上书奏劾于他,告他贪恋女色,滞留长安不归,以女皇一向冷厉的作风,应予严惩才对呀,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被打回原形,反而获此重任?”
姜公子虽然聪明。可是囿于身份地位,却不了解帝王心术,也错估了当前的形势。如果此刻天下太平,朝中风平浪静,杨帆弃公就私,以武则天对自己江山的重视,断不容此大臣,必然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杨帆的作用远比他的过失对武则天更有用,那么他有些瑕疵,反而会让武则天觉得此人可以托付:有缺点的人,才不可怕。
武则天正苦于此事无法完美解决,这时候柳循天递上密报,杨帆就进入了她的视线。想想他的忠心。他对武氏家族的亲近,他与南方诸族酋领的交情,再想想他作为一个庶族寒门子弟对世家高门本能的抵制和仇视……
柳徇天的汇报,让武则天对杨帆更加器重和信赖,而杨帆与角逐中的各方势力的关系,又最符合武则天的利益要求。选择杨帆来担此重任,就是必然之举。因此种种。武则天不用杨帆这个“愣头青”来承担此事才怪。
对独孤宁珂来说,这是她的设计;对武则天来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根本不会发现其中有别人的诱导。
渠成水自来。
诸多世家其实一直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诱导对他们有利的国策的出台与实施,润物无声,从来不曾明刀明枪地与朝廷作对,申张自己的主张。如今独孤宁珂只是把相同的方法用在一个人、一件事上罢了。
姜公子想着事情对自己越来不利的变化,心中的苦涩意味越来越重。忍不住举起酒壶,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他一向很自律、很节制,平素也是只喝茶,不饮酒,可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入口无味,只有这酒……
虽然烈酒入喉只觉其苦,却已是他唯一能下咽的东西。
袁霆云匆匆赶来,在姜公子身边站定。
姜公子修长的五指攥紧了酒壶,就像紧紧地扼住了某人的咽喉:“杀掉杨帆,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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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一处不知名的幽雅山谷里,倚山就势用竹木搭建了几间精舍,外围篱笆,院内地上还有鸡鹅闲走,状极悠闲。
天空澄碧,南归的雁阵自那高空之中轻轻掠过,就像滑行于碧海之上的雁行舟。远远的,有袅袅笛声传来。
竹篱前一棵如盖的大树,大树前紫艳的菊花或吐苞或怒绽,为这晚秋的画卷涂上了一抹最艳丽的色彩。
树前还有一块平整的长方形青石,青石上摆着一张棋盘,两侧各有一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下棋。
两个人年纪都很大了,白发白须,身着宽松舒适的白叠布对襟短衫,下着一条黑色的宽腿裈裤。
两个老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在下棋取乐的山中隐士,但他们手中拈着棋子半晌不动,却只低低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