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银莲对她的话甘之若饴,甚至产生了喜悦之情,无论那是侮辱还是嘲讽。
直到现在,孔银莲还是跪拜在地的状态,而且一点儿都不觉得屈辱,反而习以为常。
但,即便如此……
咒禁师拼尽全力压抑着内心涌上的这股古怪的开心,说道。
“所、所以……您的能力还是可以被抵抗……对吗?”
“抵抗?”
安知真好像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再度露出愉快的笑颜。
“我命令你,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sha了我。”
s……sh……sha……
孔银莲根本无法理解。
因为这个字和眼前女人之间的联系,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消失了。
以及,包括诸如剁,切,刺,砍,削在内……全部带有伤害性的词语,她还记得意思,但只要和安知真联系上,就会立刻断裂。
这种逻辑错乱还带来了无比激烈的痛楚,就像将脑浆一点点用铁勺剜出来……让她的全身疼痛到彻底停摆。
“呼……哈……这是……对、对不起……请饶恕我……我的僭越……请允许我不去思考……”
孔银莲面容扭曲,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她将脸深深地贴到粗粝的地面上,使劲地摩擦着,直到额头处血肉模糊。
“无法对我产生杀意或者敌意吧?不如说,你现在非常的尊敬和崇拜我。”
安知真站起身,缓步走到孔银莲的面前。
“所以,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你对这个事实如何看待?”
“我……感到由衷的幸福……和前所未有的喜悦……”
“嗯,回答得不错。”
安知真清朗的声音从头顶往下传到孔银莲的耳中,有些模糊,像是来自云层上空的神祇。
无论说话还是行事方式,都是如此自然,就好像从一开始,安知真就习惯了这种俯瞰世间的超然视角。
她在拥有了那等超常规模的意识体后,对于人性自然变得淡漠——
又或者,正因为她本人天生就是冷漠的性格,这种极端的能力才会出现在她身上。
到底何者为因、何者为果,除了她自己以外,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答案。
……
“好了,我之前说需要两个实验品,那就是两个。”
安知真拍了拍手,示意孔银莲从地上起来。
“所以祝贺你,孔银莲,你暂时活下来了。”
“是,能帮上大人的忙,是我的荣幸。”
“那就开始试验吧。”
安知真将一台照相机交给孔银莲。
“好好拍摄,你们也算是同伴一场。”
她转身望向角落里的那团“生物”。
“他生前是渣滓,是社会的害虫。但在价值的天平上,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有机会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
“就和他的同伴一样。他在生命最后留下的痕迹,到底能不能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就看你的了。”
……
孔银莲沉默着打开摄像机,对焦,将镜头对准邓荣。
“二〇一〇年六月二十五日……第二次异能过度开发实验……三、二、一,开始。”
角落里蠕动的生物突然开始激烈地挣扎,扭动,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她还记得,邓荣的能力介于人仙系和地仙系之间,是源头来自远古风神飞廉力量的咒禁。
人仙系的一面是他的身体部位会变形成近乎鸟类,骨骼中空,适合高速移动乃至飞行,同时会生出利爪和利齿;地仙系的一面则是操纵空气流动,即“风之力”。
在安知真的命令下,邓荣正在拼尽全力地催动真炁、使用咒禁,哪怕失控都在所不惜。
人仙系咒禁往往都能具备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虽然很难达到“不死骨”这种闻所未闻的程度,但的确会比一般禁师更具优势。
邓荣的咒禁由于具备双重特性,导致两个侧面的力量都不算强,往往只能靠时间积累复原一些皮肉伤,但在这时却很明显出现了超出原本能力范畴的效果。
本来已经身受重创的躯体竟然奇迹般开始支撑起来,畸形的血肉填满了伤口;但与此同时,“他”——或者说“它”,浑身上下开始生长出鸟类的漆黑羽毛,重生出来的肢体不正常地纤细,好几根佝偻地趴在外头。
邓荣……正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孔银莲抿紧嘴唇。
“继续。”
安知真平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不知道是在给邓荣下达命令、还是在对自己说。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邓荣在还有理智的时候,自然想过用咒禁缓解伤势,想到几乎要发狂;但他还是做不到,就是因为身为人类的本能在阻止他触犯禁忌——即“不加拘束地使用咒禁,改造自己的身躯”。
这是一种根源性的恐怖,人之所以为人、扎根在族群底层记忆中的恐怖,让咒禁师们认为这种过度开发的“滥用”所造成的恶果,比单纯的死亡更恐怖。
但这本应无人触犯的禁忌,却根本没被那个女人放在眼里,她正在用规模更庞大的恐怖碾碎人的本能,操纵着这一切发生。
……
最终,邓荣变成了一头畸形的怪鸟,浑身覆盖着湿漉漉的鸦羽。它张开生满獠牙的嘴,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十几根歪歪扭扭的肢体试图将身体撑起,却纷纷不堪重负地折断。
它倒在地上,怪鸟的脑袋低垂,咒禁的滥用导致过度透支,生命气息迅速衰弱,黑溜溜的眼球睁得很大,逐渐混浊,死不瞑目。
它死了。
“……实验结果,实验体死亡。”
安知真写下最后一行记录后,放下笔,合上手册,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把这里处理一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