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从院子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外面看热闹的人散了大半。
不过几个平安里的重要人物一直等在外面,见到吴广身影,马上就有人出声询问。
“吴叔,事情如何了,可劝阻了你伯兄?”
吴广寻声望去,看到说话的是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其脸上隐含焦急之色。
“还请章伯放心,我已让冲儿向伯兄赔罪认错,伯兄也宽宥了他,不会再去官府了。”
眼前的老者名唤章伯,是平安里的父老,属于乡三老下辖的基层里吏,专门负责里中的风俗教化问题。
吴伯父子的冲突正该章伯管辖,如果最后真闹出了父子相残的惨剧,不仅丢他们平安里的脸,还说明章伯这个父老教化不力,会影响他的政绩,少不得要受上吏斥责。
所以在吴广来之前,章伯劝阻最为积极,可惜吴伯父子势同水火,气头上丝毫不给他面子。加上“谒杀亲子”是秦法给予的特权,章伯和里典等人只能劝,不能强行阻止,一直干着急,幸好吴广阻止了这件事。
“那就好。”章伯松了口气,对吴广颔首道:“吴冲忤逆不孝,本不该饶恕,但念在他还是個没傅籍的孺子,不明白事理,教训一下便是,没必要去官府谒杀。你能劝下来,甚好。”
一旁的里典则冷着脸开口:“天色晚了,吾等不便多说,等明日再上门训诫你伯兄父子。”
秦法严苛,对里中吏员多有要求,每年都要进行评比。
吴伯谒杀儿子的事情,关系到里典、父老等人的年终考核,他们听说这事后连晚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自然是一肚子气。
吴广明白其中缘由,躬身向面前的里典、父老等人行了一礼,诚恳道:“族中孺子不孝,使家族出丑。多蒙诸位丈人相劝,才没有惹出祸事。吴广代我吴氏一族谢过诸位长者。”
见眼前的年轻人谦逊有礼,向他们诚恳赔罪,里典等人的气消了大半。
“年纪轻轻,倒是比你伯兄懂礼。”
里典点了点头,嘱咐了吴广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去,毕竟他晚饭还没吃呢,肚子空空,自然要早点归家。
章伯没有跟着离开,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吴广身材挺拔,足有八尺高,容貌称不上俊俏,但也是剑眉星目,符合这个时代对男性的审美。
加之他来自后世,不管是见识还是口才都远超本时代的同龄人。今天他劝阻吴伯时言辞条理清晰,刚刚向里典等人行礼赔罪,又显得温文尔雅,神态从容,和乡里的年轻一辈相比可称得上鹤立鸡群,让章伯不觉动了心。
这世道男少女多,优质的男子就更稀缺了。
章伯笑眯眯开口:“吴叔啊,昔日尔父在时,我与你吴氏有通家之好,你们兄弟都是我看着出生的,一晃都这么大了。伱平日若有空,可来我家坐坐。”
吴广忙点头应下。
章伯这才满意离去,转身时还似是无意的感叹:“说起来我那小女子明年就要加笄,该选个好人家了。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吴广目送章伯背影远去,正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旁侧钻出一干瘦男子,满脸笑嘻嘻:“好个吴叔,你这是被章伯看上,他想把女儿嫁给你咧。啧啧,他家的小女子我见过,人虽瘦了些,但长得白白净净,不错不错。”
吴广一下明白过来,心里却没什么喜悦感。
古代女子十五加笄,那么章伯家的小女子现在就只有十四岁,如果算上虚岁的情况,对方实际年龄怕只有十二到十三岁。
“阿牛,这事情只是你猜测,可不要在外面乱说。章伯要是没这心思,到时候饶不了你。”吴广摇了摇头,又转而道:“不过今天多谢你前来知会,要不然我伯兄和侄儿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
阿牛拍着胸膛道:“你放心就是,我这人口风紧的很,不会乱说话。至于你伯兄家的事情,嘿嘿,以你我的关系,无需说谢字。”
吴广笑了笑。
眼前的年轻人比自己小一两岁,细眼睛,八字胡,身子干瘦的像根木棍,名字却叫做牛,关系近的则称他为阿牛。
据说阿牛是早产儿,因为月份不足的原因,打小就身子弱。老父怕他中途夭折,琢磨了三天三夜,又去请教了搞吉凶占卜的日者,最终取下了“牛”这个名字,希望他以后能像干活的牛一样强壮有力,生命力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