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雪刚刚从补觉中醒来,大小姐在半梦游的状态下从二楼飘然而下,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在桌子上摸索自己的碗筷,这个过程让人叹为观止:首先是对她严重的起床迷糊叹为观止,其次是对她在我们家蹭饭已经蹭到这种境界而叹为观止。
大小姐有起床低血压,每次睡醒之后有半个小时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赶紧伸手把林雪面前的西红柿鸡蛋汤捧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再把空碗放在这丫头面前,看着大小姐一勺一勺地给嘴里送空气嘿嘿直乐:潘多拉姐妹在影子城里检查身体或者看别人检查身体,餐桌上我就少了两个逗弄的对象,林雪这时候充分满足了本人此刻的空虚感。
“等她醒了你自求多福吧。”
在外面一直疯到中午十二点却还是准时回来吃饭的莉莉娜垫着一大摞书坐在桌子对面,嘟嘟囔囔地说道,一边继续用串在细线上的葡萄干钓叮当。
“你的瑜伽呢?”我斜着眼看了这小妮子一眼,“不是说参加了个瑜伽培训班,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没意思,那中老年妇女还说本教宗身体僵硬气血不畅,”莉莉娜哼哼着说道,“然后我给丫表演怎么把胳膊同时弯向七个不同的方向,现在她应该已经在三院输上纯氧了。”
我:“……”
就在这时,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两个急促而单调的音节在客厅里回响起来,闲极无聊到咪咪痒的莉莉娜曾经下大力气改装过家里的门铃,让它具备了十六声道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以及低沉悠扬的古典音乐音效,以至于每次家里的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你闭上眼睛都会以为自己坐在悉尼歌剧院里。
我跟姐姐大人就在抑扬顿挫低回婉转的两个音节里面面相觑了一下,心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林雪之外竟然还能有第二个如此精确地赶着我们饭点来的人物,这是何方神圣。
安薇娜牢记自己身为女仆的责任,从桌子上的汤锅里飘出来(我很好奇为什么安薇娜会对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穿来穿去如此情有独钟)就要去开门,但我眼疾手快地把小幽灵抓起来扔到了电视里,然后示意冴子去看看是谁叫门。
开玩笑,安薇娜这是忘了自己的亡灵身份了吧,飘在半空一个半透明的鬼魂女仆给你开门,好歹智力正常的普通人都得吓出心脏病来,事实上因为类似的原因我们已经往医院送过好几个查水表的了,恩,还有一个送煤气的,开门之后直接吓没气了,后来还是莉莉娜用自己的洗脚水给丫灌顶才救活的。
事实证明我的当机立断是正确的:冴子领着三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其中一个是丁玲。
丁玲,这个据说可以用声波瞬间肢解掉人类造出来的最强大的坦克,曾经在非洲的热带雨林里一嗓子弄死两百多个恐怖分子,在十三公里的距离上用一个饱嗝远程引爆了一个非法的导弹基地,如此之牛叉的异能组织高层干部,曾经因为看了安薇娜一眼就拆掉了我的客厅。
因为她怕鬼,这个在人类范畴里面可以算得上超人的女孩,她怕鬼!
“啊哈,吃饭呢啊。”
跟着丁玲一起出现在客厅的也是我们的老熟人,林雪的弟弟,林风,这个有点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跟我们一家子关系还算不错,属于朋友级别,我觉得可能跟他将我当成姐夫有关。林风很好地继承了他们林家的光荣传统,或者说是林雪的光荣基因,那就是特别没正型——尽管他们号称是富可敌国的豪门子弟,看到自己的姐姐带着迷迷糊糊的睡眼捧着一个空碗吸吸溜溜的一幕,林风当场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给我送来一个佩服的眼神之后,将手伸向了桌上的辣椒酱……
这真是亲姐弟俩么?
五秒钟后,被辣的嗷嗷叫唤的大小姐开始追杀自作孽不可活的林风,我则回忆起了自己六岁的时候骗浅浅偷吃生姜的一幕,我的意思是,刚才林风的智商基本上是跟我六岁那年持平的——当然我也承认自己偷喝大小姐的西红柿鸡蛋汤的时候智商也没超过六岁。
人呐,就要保持一颗童真童趣的心,话说这两位稀客今天赶着饭点来我家是干什么来了?
“唉,看来我姐还不知道,”林风脑袋上顶着个鸡蛋大的包,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地看着正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猛灌的林雪,“我们遇上麻烦了。”
“麻烦?”林雪冲天上呼呼地吹着气,刚才这丫头可是一口吞下去足够我半个月分量的特辣辣椒酱,哪怕身体素质让她能抗住,这份味觉冲击也够大的,不怪她要追杀自己的弟弟长达十分钟之久,“组织上的麻烦?你能不能给我长点脸?面子啊,你来这求助可就上升到种族自治权的高度了……”
大小姐满嘴跑着火车,我只能把水银灯塞在她怀里让她先去一边玩洋娃娃,然后让林风慢慢说。
“那个,可能我是有点莽撞了,遇上麻烦的不是我,是他。”
林风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那个彪悍的姐姐一眼,才伸手指着自从刚才进门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第三个人说道。
这个人从一出现就引起我的注意了,他是个身材高大魁梧将近一米八九的壮汉,穿着厚厚的长羽绒服,脑袋被一个天知道什么年代的土灰色毛线帽子完全包裹起来,脸上戴着个硕大的白口罩,眼睛上还戴着墨镜,甚至脖子上还围了两层围巾,过于厚重的围巾将他整个下半张脸都遮挡的看不到一点形状,就连那白口罩还是我根据其腮帮子旁露出来的一点白边推理出来的,这样不折不扣的全面包裹,导致别人根本看不出其一丝一毫的容貌,我真不敢想象林风和丁玲俩人是怎么把这位包裹的跟刚从南极科考回来一样的大个子一路带过来的,这么一位杵在大街上几乎具有两百个大妹子迎风裸奔一样的瞩目效果,尤其是在这个低头系鞋带超过两分钟都能聚集起一圈围观群众低头一起系鞋带的无聊城市里,如此奇葩的装束绝对能让任何一个手里有照相设备的人感觉自己要不赶紧摁一下快门那都是对不起自己的内存卡!
当然我注意这个南极科考大叔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是个陌生人。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是没见过的,他不是我们这圈子里的人,甚至跟我们这个圈子都不沾边,他从进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满脸厚厚的覆盖物一件都不肯拿下来,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因为替他热得慌。
林风和丁玲是知道我们身份的,更知道进入这个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房子意味着什么,可他们仍然毅然决然地带了个陌生人进来,而且林雪这个先知还对此默许,这让我对沙发上包裹的厚厚的“熊人”多看了好几眼。
他身上有特殊的能量波动,莉莉娜精神通讯告诉我这个人的肉体强度可能接近一个帝国兵。
“这位是欧洲月光隐修会的领袖,威廉伯爵,是暗世界的老前辈了,”丁玲小心翼翼地蹲在沙发上,随时警惕着不远处哼着歌打扫卫生的幽灵女仆,一边用自己独具特色的沙哑声音低声说道,“那个,他知道你们是大爱无疆的干部。另外威廉伯爵在暗世界有着不轻的分量。”
丁玲后几句话的意思很容易理解:眼前这位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丁玲跟林风以“大爱无疆”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把他忽悠了过来,他是个对地球世界而言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现在遇上了挺大的麻烦,以至于林风他们冒着被林雪暴揍的风险将其直接带到了这里。
“伯爵,你可以摘掉自己的口罩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是大爱无疆的高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