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依旧脸色淡然,道:“这是陆仲亨的错,他万死难赎。”
书吏这才稍稍心安一些:“听闻陆仲亨已经动手了。”
胡惟庸叹口气:“他跟了老夫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长进,真是可惜,可惜了……对啦,还有一件事……平远侯费聚,现在怎么样?”
书吏深深地看了胡惟庸一眼,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意有所指地回道:“学生明白了。”
“要干净一些。”胡惟庸依旧语之平和,叹道:“他也不容易,临到功成名就时,竟落了这样一个结局,给一个痛快吧。”
“喏。”
…………
徐达带人来到这侯府时,远远的已闻到了血腥气。
徐达挑眉,心头大惊,他的速度已是极快,可终究还是没有料到会到这个地步。
天子脚下竟敢厮杀起来。
“公爷……许多尸首……”
徐达没有多言,策马飞快上前,却见一具具的尸首被抬出。
校尉们见了徐达,有人慌忙进去通报。
里头却有人大呼道:“陆仲亨,你这狗一样的东西,无耻至极,你贪了我的好处,现在还想栽赃到我的头上!”
此时,另一人道:“我与你不共戴天!你敢辱我?我乃开国侯,你邓千秋,区区一个千户,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到了现在,还敢嘴硬……不是说给了许多胡姬吗?来,将那些胡姬给我押来……啊啊啊……畜生,你这畜生,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都被你糟践了,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徐达听到这里的,乃是邓千秋的声音,邓千秋气急败坏,似乎因为怒极,以至于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这院墙里外,只听到了邓千秋歇斯底里的尖啸。
徐达:“……”
他疾步入府。
“公……魏国公……”
率先看到徐达的,乃是此时正得意洋洋的朱棣。
朱棣一见到徐达,顿时心虚,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立马消失殆尽,乖乖地束手而立。
邓千秋也慌忙来见礼。
徐达只扫视了一眼,又见被捆绑在地的陆仲亨。
徐达也是淮西人,不过他和胡惟庸的矛盾极深,二人也几乎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至于和胡惟庸厮混的这些淮西人,徐达一概不予理会。
因而,看向陆仲亨,他面上只是冷漠。
“怎么回事?”徐达不轻不重地道。
朱棣忙上前道:“我们要捉拿陆仲亨这贪赃枉法的家伙,谁知道,他发了疯,居然敢带着一百多个家将冲杀出来,幸好我……幸好恩师沉着冷静,指挥有方,大家伙儿勠力同心,才将他和这些该死的家将们击溃,现在已将陆仲亨拿下了,魏国公……可是带了父皇的旨意吗……”
“什么?”徐达皱眉,脸上掠过惊讶之色,他凝视着朱棣:“陆仲亨,被你们击溃?”
他差一点说,被你们这群阿猫阿狗给击溃了?
徐达不在乎这一桩公案,反正最后如何处置,那是陛下的事,谁有功有罪,他也不关心。
可是……他所感兴趣的,却是这一场教他十分意外的战斗。
他这才想起,方才许多的尸首,再加上如今被五花大绑的陆仲亨。
于是忙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百五十人。”
“你们呢?”
“百人。”朱棣老老实实地回道。
徐达依旧挑眉,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似乎能感受到,这个人生前,理应是一个悍卒。
可邓千秋的这些校尉……他们何德何能呢?
至于这陆仲亨,本就是军中闻名的骁将,凭借着勇武封侯之人,其实并不多。毕竟陆仲亨的智商一向感人,如此感人的智商,能封侯的话,他这勇武还能有假?
若是还不好理解的话,那么就等同于,一个人如果数学总是不及格,却能在年级中考试每次都名列前茅,那么他的语文……必定总能获得骇人的高分。
“凭你们?”
这三个字,加上这语调,就很是带着不置信的意味了。
朱棣有些不服气了,嘟囔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没伤多少人,便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我还……恩师指挥有方,练兵有术呢。”
徐达没兴趣听朱棣的呱噪。
却是上前踱步,目光则是落在邓千秋的身上,道“邓千户……没想到竟还有将才。”
邓千秋忙道:“哪里,哪里,魏国公,这都是别人胡夸的,卑下其实只是运气好而已,不算什么,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当然,这点小小的战绩,自然是远远入不得魏国公的法眼。”
徐达听罢,心里已开始点头。他虽依旧板着脸,却忍不住想,难怪陛下对这小子越发的厚爱,这是何等的才能,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本事,何况此子谦虚,当真教人讨厌不起来。
于是本来没啥表情的徐达,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声音也明显温和了些许,道:“我奉旨而来……你们的事,陛下自有圣裁,只是你们,却需随老夫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