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正的讲述:
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刚从部队转业,在地方武装部办手续时,被老首长一道密令调走,让我去敦煌,临时保护一个考察小队的安全。之所以选我,除了有履历的考量,还说我现在不在军籍,也暂时没有其他正式身份,正适合这个保密级别特殊的任务。我也没多问,背个挎包就去了。
在敦煌一个偏僻的地质队小招待所里,我第一次见到边锋,他那时还不是七四九的局长。只是这个任务的总负责人。作为安保人员,我算先到的一批。之后,陆续又来了佛学专家行端法师、信诚法师,工美所的黄九龄教授,社科院考古所的林大骏主编,还有绵阳九院的杜轩辕博士和他的妻子卓英英老师等人。一些人还带来了自己的副手。我全权负责安保,手下还有三个人,背景和我也都差不多。
这个小队统共二十个人,不多也不少。
类似的任务,以前在特种部队时,参与过一些,首要准则是:不多问。直到第一次全体会议,边锋作为队长宣布,“莫高三三一考察队”正式成立,大家各自领了任务,我们才清楚要做些什么。
莫高窟这地方,被发现的很早,也经历过各种浩劫和变迁。四九年以后,重新投入修复和研究,基本上已经被摸得很透了。一些地方已经作为旅游景点开放。三三一窟对于观光者而言,不是热门,大家都跑去看卧佛,看二五七窟的九色鹿王本生。三三一是初唐时期建造的,里面只有东方药师经变画,听林主编介绍,经变画就是佛经故事连环画,不识字的人,看画也一样受教。而东方药师这个主题,在全部七百三十五窟里,最为常见。比之阿弥陀经变、弥勒经变、观无量寿经变都多一些。从这个意义上讲,三三一窟算不上十分特殊。
十天前,值夜班的巡逻队员们,发现这个三三一洞口,微光闪烁,以为有人潜入,上去查看,吓了一跳。窟内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壁画上“一扇蓝窗”,缓缓波动着,散发着起伏不定的幽光。与其说是“窗”,更像从某个瀑布上截取的一段薄薄水波。一名巡逻队员大着胆子,探手过去,竟然直接穿透了这扇“窗”,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做工精细的毛笔,笔上的石青颜料还没干!
“窗”似乎受到了惊扰,剧烈波动了一下,迅速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那名队员不知为什么,当场昏厥过去。其余人把他抬到医疗室,诊断结果不是受到惊吓,而是累得虚脱。躺了三天才恢复神智。醒转过来的他,坚定地发誓,那支笔,不是他“捡”回来的,而是从“窗外”某个人手中“拉”过来的,他还能回忆起对方那种迟疑抗拒的力量。
边锋在会议上,取出一只密封铅桶,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真空有机玻璃盒子,给大家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质朴的毛笔,鼻尖上的颜料此时已经干透。大家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没人贸然出头做结论。
边锋谨慎地将盒子放回铅桶,重新密封好。才对大家说:“三三幺窟,巡逻队员,还有这支笔,都存在轻微辐射超标现象。现场没发现放射性物质,而残存的辐射剂量,每天都在缓慢衰减。”不安的情绪在沉默的人群中开始荡漾,队员们议论纷纷。“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有足够的防辐射装备。是吧?杜博士。”
杜轩辕坐在最后一排,微微点了点头,“应付这种已知程度,是够了。”感觉他的言下之意是,还需要预防未知情况的发生。但是他没有说,估计是怕引起恐慌。给我的感觉是,这个人,思维缜密又能顾全大局,相较其他常见的脾气臭臭的科学家们,也算是又红又专了。颇为难得。
上面给边锋的指令不复杂,简单说,就是彻查三三一窟。
第二天,考察队全员开赴鸣沙山,二十个人加上一些科考器材,组成一部小型车队。到达地点后,发现莫高窟管委会,为了方便调查,已经以常规修复为由,对游客暂时关闭。以三三一窟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内,由我带领其他三名老兵负责警戒,外围依旧交给管委会的巡逻队。从分发到手里的半自动制式武器可以看出,上面对此行还是十分重视的。
接下来几天,队员们分成课题组,轮流穿上军用级核防护服,依次进洞勘察。可惜的是,都没有任何突破性发现。只有不被学者们看重的工艺美术大师黄九龄,在壁画中发现了和那支毛笔上成份一致的石青颜料,算是唯一收获。
第七天,X光机被架设到三三一窟内,拍出来的片子显示,墙壁后面只有沙土,没有任何类似隐藏密室的存在。壁画本身也只有少许修改过的图层,交叠覆盖着,都属于正常范畴。考察陷入了僵局。
从第八天到第十天,素来以事实为依据的科学家们都有些蔫了。只有后来成为我师傅的行端法师和在座的龙泉寺住持信诚法师,辩论的十分激烈,可惜的是,他们所引用的概念,其他人大多听不太懂,偶尔能听懂的一些,又觉得太唯心主义,无法说服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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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诚不满意这种曲解,打断了止正的回忆,开始接力叙述:
见笑了。其实,我和行端的观点,方向是基本相似的。只是他习惯使用大量古典经文来论述,而我更习惯运用现代概念来佐证,不可避免的,就有了谁的表述更准确的文字之争。现在想起来,那时还是过于纠缠细节,乃至有些偏离了考察的目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