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咬了咬牙,冷笑一声,叫这录事拿了笔墨来,照着杜汇的奏疏重新写了一份,上面写道:“地,阴也,主臣民。今太原在北,恐北宫酿祸之故。”
太子是东宫,皇后乃是西宫,至于北宫,意指的是皇后之下的四夫人。郑妃虽然受宠,却一直不能进阶四夫人,李邦彦这一次倒是干脆直接,正好趁机为郑妃铺平道路,借着这地震,为自家捞些好处。
李邦彦的行书,也有大家风范,他出身市井,也最好临摹,蔡京、赵佶、沈傲这样的名家他自然临摹不出,可是要临摹杜汇的字却不至出什么大的破绽。再者说那杜汇的字,宫中也未必认得,以假乱真却是足够的。这份奏疏递上去,若是宫中不喜,到时候自然是拿杜汇治罪,若是肯了,李邦彦一来可以脱身,其次也可以火中取栗。
他本来就是浪子宰相,事到临头,什么事不敢做?当今皇帝又是个好蒙骗的,不说其他,就说梁师成在的时候,就敢擅自更改赵佶的圣旨,在敏思殿胡作非为,最后若不是得罪了沈傲和杨戬,只怕也不会落到黯然收场的结果。此外还有蔡京,蔡京如曰中天的时候,私扣和更改奏疏也不是一次两次,最后也无人追究。还不是照样主政数十年,全无破绽?只可惜却死在了自家的子侄手上。
李邦彦吹干了墨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朝他录事笑道:“去,和那杜汇说,他的奏疏,本官这就递上去,让他继续候命吧。”
录事惊惧地点了点头道:“下官这便去。”
李邦彦突然道:“回来。”
录事满头大汗地回过头,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李邦彦慢吞吞地扬起自己更改过后的奏疏,淡淡道:“杜汇的奏疏就是这一本,知道了吗?只要咬死了,谁也奈何不了我们,大不了拿那杜汇来做替罪羊。”
“下官明白。”
………………………………………………………………………………………………………………………………………………………………宫灯冉冉,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半躺在软榻上的赵佶这时在思考着什么,一直抱着一盏茶发呆。一旁的杨戬早习惯了赵佶如此,自从上次西夏的捷报传来,赵佶就仿佛心事重重一样,什么都不说,就是干坐着,一坐就是半晌过去,有时候突然回神,也是心不在焉。
杨戬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敢多问什么,赵佶烦,他杨戬更烦,总是这个样子,整个宫里上下都提着小心,这曰子还过不过?
杨戬侧立在龙塌下头,一双眼睛朝赵佶瞄了瞄,见赵佶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琢磨着是不是该恳请赵佶到万岁山去散散心,或者提议赵佶去太后那边坐一坐。
正胡思乱想着,赵佶突然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道:“安宁的孩子还有几天临盆?”
杨戬低声道:“陛下,快了。”
“哦……”赵佶只是淡淡一笑,又继续阖目沉思。
赵佶特意一问,杨戬就知道,赵佶心里想着的,八成还是沈傲的事,沈傲这家伙近来也没出什么大事啊,除了打了一场胜仗,让赵佶高兴了几天,怎么就突然变了姓子。
越想,杨戬越觉得捉摸不透,正在这个时候,赵佶又突然道:“广南东路可以吗?”
杨戬呆了一下,低声道:“陛下……”
赵佶抬眸,看了看杨戬,不由失笑道:“朕还以为沈傲在边上。”他又皱起眉,慢吞吞地道:“移藩的事,要从长计议了。”这时候的他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整个人反而显得轻松起来,淡淡道:“如今西夏大胜,国力已经不容小觑。沈傲和朕的密议,你知道吗?”
杨戬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有些是赵佶透露,有些是沈傲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这二人都将他当做心腹,所以有些话都不避讳他,他不由点头道:“老奴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