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不可思议的接了报捷奏疏,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是沈傲的笔迹无疑,才长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杨戬身上,激动得道:‘这么说,金国人算是完了?‘杨戬道:‘陛下,金国人苟延残喘,覆亡只在旦夕.‘赵佶颤抖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天有些冷,声音嘶哑的道:‘方才沈傲在奏疏中说,这既是将士用命,也是朕的功劳?他这话,莫不是嘲弄朕?‘赵佶是个很敏感的人,尤其是驻在泉州之后,更是害怕天下人议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场胜利是沈傲迎难而上的结果,和自己一点干系都没有,这时问出这句话,倒也在意料之中.
杨戬却是呵呵笑起来,道:“辅政王其实说的并没有错,没有陛下,就没有沈傲的今曰,今曰沈傲之所以能大放异彩,便是因为陛下栽培之功。奴才没有读过什么书,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出来,不过奴才倒是听说昔年汉朝武皇帝在得时候,也未必当真上阵厮杀,北扫匈奴,凭借的是霍去病和卫青这样的功臣,可是世人都称武帝战功赫赫,这是为什么?”
杨戬自己都想不到居然能脱口而出这么一大番道理出来,吸了口气继续道:“正是因为有了武帝,才有霍去病,卫青这样的人能专诸军事。现在沈傲这般说,并不是讥讽陛下,实在是心存对陛下的感激,没有陛下,又哪里有他的今曰,正是因为陛下的识人之明和支持,沈傲才能平步青云,才能建武备学堂,编创水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曰大获全胜,这首功当然非陛下莫属。”
赵佶听了,心中大是舒畅,长久的阴郁一扫而空,不由哈哈大笑:“正是,正是这个道理。”他浑身颤抖一下,笑容突然僵硬了,整个人骤然面色死灰,直挺挺的倒下去。平素本就体弱,身体本就虚脱到了极点,这时候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气血上涌,这般刺激哪里吃得消,眼前一黑,已是晕了过去。
杨戬见了大惊失色,大叫一声:“陛下……”将赵佶抱住,接着又是大叫:“来人,来人,太医……太医……”
整个行宫立即混乱起来,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提着药箱的太医疾步如飞,飞快进入寝殿,接着是泉州上下的官员听到了音信,都是惊慌失措起来,以吴文彩为首,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行宫之外不安的等待消息。
原本临璜府报捷,泉州上下都准备热闹一番,可是行宫里出了这种事,谁还有这个心思,天大地大皇帝大,陛下出了事,影响实在过于深远,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行宫隔着水师衙门,水师衙门这边,聚集起来的官员议论纷纷,偶尔有内侍出来,立即便被一干官员揪住,先探病情,内侍苦着脸,道:“用了药,现在还没醒呢。”
泉州知府马应龙冷笑,道:“都是你们这些权阉,吃丹药吃丹药,弹劾了多少回,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惯着,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士人于宦官一向都是不容水火,平时大家都相安无事,现在出了大事,少不得发作一下。
那内侍唯唯诺诺,对方虽是个知府,却是辅政王的人,当然不敢招惹。
“什么权阉,马大人说的是谁?”有人冷冷一笑,气冲冲的道。
众人朝声源看过去,才发现来人是杨戬,马应龙不禁语塞,他方才也不过是一句气话,权阉二字当然不是说杨戬,这时有些下不来台,既不好赔罪又不好硬顶。倒是那吴文彩道:“马知府不过是一时气话,什么权阉,杨公公是辅政王的泰山,我等是辅政王名下走卒,杨公公若是权阉,我等又是什么?”
又了台阶,马应龙也借坡下驴,道:“杨公公莫要误会,下官只是一时情急,请公公恕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戬的脸色也就缓和下来:“罢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杂家计较这个做什么?不过马知府方才一句话说的倒是没有错,这陛下的病情倒是当真是吃丹药引起的,几个御医虽没有明说,可是言外之意就是这意思……”杨戬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嘴唇哆嗦一下,红着眼睛道:“辅政王几次进言劝阻,陛下总是不听,上一次辅政王来信给杂家,对此事也是忧心忡忡。不管如何……”杨戬眼眸一厉,恨恨道:“那进献丹药的术士,一定要拿住了,此人随圣驾到了泉州,马知府,你立即带着差役,给杂家去拿人,围了他的道观,仔细看押。”
马应龙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即道:“怕就怕消息走漏,那术士逃了,本官这便去。”匆匆走了。
众人不安的等待了一会儿,行宫里终于有了消息,立即传吴文彩和杨戬觐见,二人收拾了衣冠,听说陛下醒了,脸上都露出喜色,一前一后进了行宫,到了寝殿,这寝殿之中有些昏暗,几个太医在耳室那边会诊,偶尔有几个托着铜盆的内侍进出,榻上的赵佶此时已经悠悠转醒,气若游丝的用呆滞眼眸空洞的看着塌棚。
“微臣(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二人一齐拜倒,吴文彩倒没什么,眼见赵佶这个样子,心酸无比,眼中噙出泪来,双肩抽搐。
赵佶微微偏了偏头,仿佛费了很大的气力,淡淡一笑:“来……来了……吴文彩……朕有事要交代你。”
吴文彩正色道:“微臣恭听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