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笑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么想着,病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是。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呢。如今才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工夫,什么病治不好呢?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这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你,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的起。好生养着罢。”
宝玉正眼瞅着那《海棠春睡图》并那秦太虚写的“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的对联,不觉想起在这里睡晌觉梦到“太虚幻境”的事来。正自出神,听得秦氏说了这些话,如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凤姐儿心中虽十分难过,但恐怕病人见了众人这个样儿反添心酸,倒不是来开导劝解的意思了。
凤姐见宝玉这个样子,因说道:“宝兄弟,你忒婆婆妈妈的了。他病人不过是这么说,那里就到得这个田地了?况且能多大年纪的人,略病一病儿就这么想那么想的,这不是自己倒给自己添病了么?”
“说的极是,”薛蟠点点头说道,他朝着秦可卿望去,饶是有所准备,不免也是吓了一大跳,离着中秋节不过是两个多月,秦可卿居然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脱像的不成样子了,“怎么好生瘦了如此多?”
伺候秦可卿的家下妇人们连忙说道,“我们家奶奶睡不好,晚间必然噩梦,又吃不下东西,自然是瘦了。”凤姐她素来和秦可卿交好,这时候关心则乱,也不顾及素来这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定律了,忙对着薛蟠说道,“所以表弟赶紧着瞧一瞧。”
“且不忙切脉,”他见到仆妇又要给秦可卿挽袖子,说道,“我先看前头大夫们留下来的药方子。”
薛蟠煞有其事的看着药方子,如此一张张的看过去,虽然他也看不懂,但这么一耽搁一浪费时间,王嬷嬷又说道:“看病无需这么多人,各人有事的赶紧先散开才好。”
听到这话,凤姐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在荣国府日理万机事儿多的很,刚才又见到宝玉落泪,怕更是触动了秦氏的愁肠,于是拉起宝玉:“好兄弟,咱们先出去到处逛一逛,等着薛家哥哥问好了脉,咱们再回来听他怎么说就是。”
于是宝玉凤姐两人带着仆妇等人一概离开,这又空了许多,只留下了几个秦可卿房里头伺候的丫头,王嬷嬷手快的很,充分理解了薛蟠的意图,一下子指挥这个人去烧水,一个说要干净的陈年白棉布来,又说大爷要吃新出的贡橘,顿时把房里头的仆妇们都赶出去了,剩下了一个宝珠还在边上,薛蟠笑道:“去预备烧一碗粳米粥,加一点太子参的参须,再加一些牛乳,熬得浓稠些,拿上来给你们家奶奶吃。”
宝珠瞧了脸色极差的秦可卿一眼,“奶奶只怕是什么都吃不下。”
“你放心去烧,”薛蟠神秘的笑道,“眼下吃不下,回头必然吃的下了。不然你就来问我。”
宝珠还有些不放心,王嬷嬷忙道:“好丫头,有我在呢,必然伺候好你家奶奶。”
于是宝珠也被差使出去了,只留下这三人,秦可卿睁大了美目,瞧着王嬷嬷也出门去,把房门一关,她也不算太惊恐,只是有些失望,又有些无所谓的望着薛蟠,“表叔你要和我独处,是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