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4)(1 / 2)

OR6-EP3:巴比伦之囚(14)

醉醺醺的大亨睡眼惺忪地握着下属递来的照片,打了一个哈欠,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在那模糊不清的画面上,规模惊人的深坑无声地诉说着过去48小时里发生在伊拉克南部地区的那场骇人听闻的事故所造成的损害。光是看着这画面便足以让大部分人感到触目惊心并由衷地为附近居民及过路人的下落而担忧,然而这些担忧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哈罗德·布朗身上:他懂得该在什么时候恰当地表现出怜悯或是同情,而现在的场合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散发出半点人道主义的魅力。

“这么说,就是搞砸了?”他不屑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让身边的下属们胆战心惊的哼声,“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军方大概也会警觉起来。”

他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不管是计划出了问题,还是实际执行时出现了难以预料的剧变,这些过程最终导向的结果是他不可接受的。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公司奋起直追成为军事工业巨头的过程中,吉欧特隆公司尚且没有受到过多的关注,但现今它已经成为了业界的领头羊,潜在的竞争者和对手都盼望着它能狠狠地摔个跟头。

当然,哪怕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这庞大的百足之虫也只会以弃卒保车的手法逃避真正的致命打击,但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那套被放弃的工具。搏杀了多年的头脑灵活地运转着,正在顺毛的胖猫很快为自己找到了辩解的理由。不知名的外来敌人的威胁越大,美军就越要依赖从他们这里获取的订单,而美军之外的客户也不会介意多从吉欧特隆公司购买一些产品。

“军方是怎么回应的?”他把照片丢在一旁,从下属手中接过另外一叠照片,随口问道。

“至今没有明确答复,他们还在决定到底是该解释成反应堆事故还是信仰卫士团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两个说法听起来都不可信。”布朗摇了摇头,“伊拉克可是被剥夺了发展核能的权利,如果军方选择第一种说法,就是默认了伊拉克逃避监管偷偷制造核反应堆甚至是核武器;选择第二种虽然能避免自己被扣上无能的帽子,同样也会间接地刺激国内的舆论。”说到这里,炸了毛的野猫的胖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管真相如何,国会的那群议员老爷一旦听说信仰卫士团有核武器,肯定会吓得睡不着觉的。到时候,我们也不妨继续敲诈他们一笔。”

这样一想,布朗的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这不仅不会是吉欧特隆公司的损失,相反,通过将责任推卸给他人,吉欧特隆公司能够在危机中寻求利益的最大化。比起巴士拉西南方向那起莫名其妙的核爆炸事故,布朗更关心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的实验进展。照片上那巨大的苍白色尸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不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体型,虽然布朗偶尔也能在男性健美比赛或拳击赛中看到身高超过两米、体型壮硕的超级壮汉,但中东地区没有这样的风气和娱乐环境,况且当地人的平均生活状况也不允许他们奢侈地培养出专供观赏的后现代主义角斗士。

但是,光顾着琢磨安布雷拉表现出的现象,并不能帮助他更快地挖掘出安布雷拉的真实目的。起先所有人都认为安布雷拉只是研发出了一种更高效的生化武器,即便后来食人症患者表现出了更多的感染症状,吉欧特隆公司的专家们仍然倾向于认为那些都是为了让病毒更容易传播而人为修改出的病症——逆转录病毒的神奇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人类尚不能完全理解它的发展前景和潜在的危害。

显然,如果食人症患者的大脑被破坏得仅剩下基本反应能力和病态的食人欲这一点还能被勉强解释为有助于传播病毒,那么照片上这具虽然支离破碎但仍能让人猜测出它完好无损时所展现出的威慑力和杀伤力的巨型尸体,无疑让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先前对安布雷拉动机的揣测又一次被全盘推翻了。这东西可不会成为隐秘地传播病毒的载体,它只要一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必然引起广泛的混乱和警觉。

“……是时候采取一些主动手段把他们引出来了。”布朗盯着照片上那巨大的尸体,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了,M9型AS机甲测试项目组的损害情况严重吗?”

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们都沉默了,他们互相用眼神推卸着责任,想共同推举出一个能够把真实情况汇报给布朗又不至于招来对方责骂和处分的合适人选。

“怎么了?没什么不能讲的,快些说罢。”哈罗德·布朗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几年以来,测试项目组碰到的意外又不止一起,多得很哪!再换几批人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用全军覆没来形容可能有些失实,但我们想不出更形象的说法了。”终于,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职业经理人开口了,“目前,侥幸生还的成员还在医院内接受治疗……从安布雷拉投靠来的雇佣兵当中也有一多半死于爆炸事故。”

哈罗德·布朗的嘴角微微翘起,旋即便在他惊人的自制力的控制下恢复了原位。这些不可靠的家伙迟早要以某种方式退场,死在任务中当然更体面一些。

“……您需要去看望他们吗?”另一名雇员揣测着布朗的意图,打算投其所好地提出对应的建议,“我们可以马上给您安排合适的机会。”

“暂时不必。”布朗又打了个哈欠,“要记住,此事与我们……【无关】,所以我们不应该表现出过分的急切。”

知道迈克尔·麦克尼尔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都奇迹般地生还后,布朗就没了前去亲自监督处理善后事务的半点兴趣。他知道,即便不必自己出马,这两个合格的工具也会为了自保而帮助他解决其中的大部分麻烦,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只需要监督项目组的埃贡·舒勒略施小计便同样消弭于无形之中。既然巴士拉核爆炸事件在短期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他还是决定先把美军发现的有关安布雷拉新动向的消息研究明白再说。

几名职业经理人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大老板的房间,各自返回不同的办公场所。其中一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扭头拐进了酒店里的卫生间,灵敏地掏出手机给一个未知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而后又以同样的姿态跟上了同伴们的脚步。

几分钟后,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查看消息的收信人匆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暗号,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敲了敲面前的房门,走进了布置着大量软垫的房间中。

“看到你平安无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高兴的了。”埃贡·舒勒笑逐颜开,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麦克尼尔身旁,摘下了那副金边眼镜,“你的运气好得让我感到很……羡慕。”

“老实说,我最近几天有点怀疑人生。”麦克尼尔浑身上下裹得比木乃伊还厚实,然而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虚弱或痛苦,仿佛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场大爆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次足够逼真的体验而已,“……我时常在想,我们真的还算是人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居然平静得很,只是想着放空头脑、尽力去组织起抵挡爆炸的防御,就这样而已。”

舒勒沉默了一会,他明白麦克尼尔的所思所想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仅凭逻辑去推理和判断的。

“你觉得自己不算是人了?那我想我和你是一样的。”他平和地对自己的战友说道,“我想,我也许能理解你的感受……你经历了一场核爆炸,却近乎毫发无损,不管是躯体还是心灵,别说是受到重创,甚至就连最轻微的损害都没有。换作是我,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类了。”

麦克尼尔苦涩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不需要这些绷带和纱布,只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在惨剧中受创的错觉才接受了军医们的安排,哪怕这些军医当中的每个人都对他并未受伤一事感到惊惧交加。不仅这些被严格禁止对外说出内情的医生们逐渐用看待异类的眼光望着他,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再用原本的心态看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舒勒。”他尽可能平静地表述着自己的观点,“……λ式驱动仪在理论上能制造出足以抵挡核爆炸的力场护盾,这是你们之前和我说的,所以我并没有多么对自己生还这件事感到意外。让我真正难以理解的是,当核爆炸真的就在我附近发生时,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时的想法就像回忆平时跟你们出去聚餐一样稀松平常。”

“见惯了死亡和离别之后,心情自然就变成这样了。”光头的瑞士学者握着麦克尼尔放在床边同样缠满了绷带的右手,“……奇怪,你活得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事才对。”

“我只是想方设法用持续不断的战斗麻痹自己的头脑而已,也许我除了白白地多活几年之外并不比你们拥有更多的人生经验。”麦克尼尔自嘲地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整个侯赛因空军基地被夷为平地,不管之前里面有多少遗留的情报,我们现在都永远拿不到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被安布雷拉像马戏团里的猴子和小丑一样耍着玩。”

他有多少理由对已经取得的成果表示满意,就有多少同等规模的理由感到失望。每当他认真地反思自己在决策中犯下的错误时,都会无比清晰地看到那些不起眼的差错所积累成的不可逆转的劣势。这样说来,他倒是该感谢安布雷拉制造的核爆炸彻底断绝了泄密的可能性:来不及撤离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炸得灰飞烟灭,连那些可能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一些了解的匪徒都成为了滚滚黄沙下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