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定定瞧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公主,我说出来,你要挺住。”
苏浅白了她一眼:“弄什么玄虚?说!”
“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月隐飞快地道,身形比语速更快,避开桌子三尺。
果然!苏浅一口饭喷了满桌。
“咳咳,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苏浅大眼定定瞧着她。
“字面的意思呗。”月隐故作轻松地挑了挑眉,看她一副呆怔模样,她道:“要我和公主解释一下?就是公主肚子里怀了一个小殿下,现在是两个人了。不相信?这个可是叶清风叶主帅亲自来诊看过的结果。公主自己也懂医术,不信就自己把把脉看看呗。”
月隐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悦。
她的不悦,却是来自上官陌。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他不借机和公主重归于好,带她回莞城,他不但一个人走了,还告诫她不许对公主说他来过的事。真是两个教人操碎了心的人!
苏浅定定瞧着她,一只手迅速搭上另一只手腕,半晌,她的脸色奇异地变了几变,嘟囔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啊。明明……”
月隐打断她的话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叶主帅说,太子殿下在冥国曾教了公主一套心法,那套心法乃是太子殿下所创,一则为克制公主身上的蛊虫,二则,可以化解玄冬花带来的寒毒,叶主帅说,其实太子殿下当初也没有想到那套心法居然能将玄冬花的毒尽数化解,使公主的身体恢复如初,太子殿下其实是准备了另一套药疗的法子,本来是想循序渐进,慢慢将寒毒化解的,不曾想,殿下为了控制蛊毒研究出的那套心法,居然对玄冬花蛊也有克制的作用。”长叹一声,“可见苍天有眼,两位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苏浅呆滞地瞧着她,久久不能回神,月隐扁扁嘴,喋喋不休:“我才知道,原来公主从叶城负气出走,为的竟是这个。公主,不是月隐说你,你怎么就不和太子殿下沟通一下再做决定呢?太子殿下也是,怕你胡思乱想,这么大的事也不敢告诉你。如今倒好,一个说老死不相往来,一个吃住在敌营,这算个什么事!”
月隐戛然住了嘴。住嘴是因为苏浅毫无前兆地哭了起来。
开始只是无声地落泪,月隐善解人意地想,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是受不住,哭一哭心里的郁气也好。
后来无声流泪就变小声啜泣,月隐再善解人意地想,这样哭也许会更爽一些,哭出来心情就好了。
再后来干脆就肆无忌惮嚎啕大哭起来,月隐就无措了。
哭声震天,招来苏启阳的贴身侍卫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月隐白了那人一眼,道:“回去回你的主子,承蒙关心,没什么事,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斥走了那人,月隐手足无措地哄劝苏浅。苏浅却似要将从小到大的郁气一并发泄出来,越哭越止不住,急得月隐一头汗。
哭到再也没有力气,只剩下一缕游丝般的抽泣声,月隐拿绢帕给她洗脸,扶她床上躺着,她忽的想起来什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着月隐的手道:“这件事需瞒一瞒,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苏启阳的人。”
月隐看白痴似的看着她:“如今倒省起那人是什么来路了,却不知为何那日要弃了心上人而救敌人。”
苏浅惊疑道:“连你也将他不当好人么?他不是他爹那样的烂人,总还是有几分血性的。我瞒着他,不过是怕他身边有苏允洛的耳目,倘或叫苏允洛知道了这件事,咱们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月隐气结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还以为公主你是长进了,忽然看清是非黑白亲疏远近了,却原来是月隐想岔了。”
苏浅哭得力竭,斗嘴这项极耗心力的事情她眼下实在有心无力,只好用哭红的眼白了月隐一眼。
月隐的牢骚却不断:“公主也不想想,那一对父子是怎样对待昆国降兵的!诚然,这里面多半是苏允洛的主意,但苏启阳作为阵前主帅、苏允洛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既是知情,却放任不管,与助纣为虐的帮凶又有什么两样?公主爱才,也还需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才好!”
她说的全在理,苏浅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哭了一场,却依然如在梦中难以回魂,手指在大腿上掐了一掐,没有痛感,顿时心中哀哀一叹,果然是做梦。然这等美梦真希望是真的,许是用力太轻?她狠命又掐了掐。月隐幽幽道:“公主,我的胳膊紫了。”
苏浅摸了摸脑门:“啊,最近怎么这么爱犯困,一睡就不醒呢?啊,让我吃了这碗饭再回床上梦一会儿。”
月隐瞧着闭上眼睛假寐眼珠尚在眼皮底下乱转的苏浅,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