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笑中分明藏着什么算计。苏浅在心里替阿皓默哀了一声。
阿皓换了身墨蓝色衣衫出来,前后用了不过半盏茶工夫,堪称神速。苏浅上下打量他一眼,点头:“果然衣裳架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上官陌一把将她捞上马去,催美人疾走,把尚自优哉游哉笑着准备说“走吧”的上官皓月甩在了后面。
苏浅眉间嘴角一抹无奈又甜蜜的笑,夸别人一句也能让他醋成这个样子,果然是上官陌的做派。做夫妻也做了这么久了,他还能保持这么旺盛的醋劲,果然世人不及。
阿皓在后面追得急,无奈前面的是美人,世上并没有几匹马及得上它的脚力。
三里路程,在美人脚下不过须臾。立马城下,守城的士兵见是自家太子,并没有什么犹豫,便开城门放了二人入城。
苏浅眸光流转。在这些守城兵的心里,上官陌他究竟是己方的太子,还是敌营的皇帝,该得是何等的纠结?
上官陌搭在苏浅臂上的手摸到她袖中拢了个花瓶样的硬物,蹙眉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话出口脑子里立即省起这是什么,眉蹙得更深:“你带上……爹爹和娘亲的骨灰做什么?”
苏浅脸色就微沉了下来,声音也暗沉:“斗了一辈子,不过就是为了江山和美人。如何能不让公公瞧一瞧他惦记了半辈子的人。”顿了一顿,叹气:“虽然娘亲和爹爹可能并不愿意见到老冤家,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生前都是有担当的人,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而误事的。让他们见一面,这一生的缘分就算了了。”
上官陌沉默着,握着她手臂的手有些僵硬。
苏浅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要去见的那个人,他是上官陌的亲爹,他的亲爹一生惦记了别的女子,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设计利用了他的娘亲,放任他的娘亲枉死,他此时,听她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自然是想起往事,心伤得很。
苏浅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放柔缓了声音,“上官陌,我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上一辈的人和事,我们也不能左右。可是,你还有我,还有清泽和扶光,我们一家四口,相亲相爱,我们还有许多朋友、下属,他们也是和我们相亲相爱的。上天让我们失去了许多,可是也给予我们了许多,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的呢?”
上官陌由她握紧着他的手,下巴搁进她肩窝里,脸颊贴住她的脸颊,却沉默着没有什么话。
良久,才吐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苏浅,我只是想起了那些年他对你做的,他们对你做的。何其残忍。你上一次到岚茨城来,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我的身世虽然可怜,但我其实也没放在心上过。娘亲死的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嫁进深宫,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那时尚小,也无能力保护她,这些全是她的命。我并没有因为这些心伤。”
苏浅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他向来体贴她,就连伤心都不肯给她看见,怕她见了会心疼难过。这样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安慰她,她的眼圈蓦然就热了。
但她并不能揭穿他的心伤,只能不着痕迹从别处宽解他,“不心伤就好。其实我那些年所受的伤害,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若没有那些伤害,又怎么会有你我之间的缘分呢?我们都应该感激那些曾经,没有曾经,哪有今日。”
上官陌抱紧她,脸颊贴得更紧,声音更哑了一些:“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浅便笑了一声:“我才应该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仰起脸望住他,笑得有些狡黠:“这天下有多少女人觊觎你的容颜和风姿,又有多少男人嫉妒你的才华和地位,可是,得到你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多幸运啊。”
上官陌便轻笑:“惯会说漂亮话哄我开心。”
苏浅洋洋自得:“那是。我会说很多漂亮话,可是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罢了。”
上官陌望着她一眨一眨的水眸,“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苏浅:“嗯,以后你会一直很幸福。我们一家都会很幸福。”
穿街过巷,不消半个时辰,便已来到东宫太子府大门外。
太子府的大门洞开,月光下依稀可见里面的景物依旧。苏浅是有些诧异为何来的是太子府而不是皇宫,但看见花园中负手而立的沧桑身影时,便晓得了是为何。
沧桑。这个字眼居然也能用在老奸巨猾却又很有派头的西月皇帝上官屠身上,苏浅心里生出些悲凉的感觉。
上官陌抱着苏浅旋身下马,苏浅抱着骨灰瓶子,脸上难得有肃穆的表情,肃穆中又隐隐带着端庄温婉。这样的苏浅,方显出大家风范来。
上官陌挽着她的手,短短的几十步路走得不急不缓,是他一贯的节奏。苏浅晓得,一个人走路的节奏也是很能表达一个人的心态的,上官陌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遇,从来是自己的节奏,这只能说明他已到了心很难为外物所动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