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未能弄清韩冈为何会跟两千贼军前后脚赶来,也不清楚这些贼人为何会拿着大宋的战旗,但宋军这一方将士,已经开始为援军的到来而欢欣鼓舞,降到底限的士气,也开始徐徐回复。
禹臧花麻看着对手的援军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木然的脸色下面,是满肚子的恨意。对于一群废物,他并没有抱着多少希望,但看着他们拿着宋人军旗、盔甲,还以为出人意料地获得了胜利。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回事!
过人的才智让禹臧花麻很快就想透了一切。他派出去的一群废物,吞下了宋人奉送上来的饵料,却成功的把钩子吐了出来。没有中了埋伏的确是桩好事,可他们也没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务——竟然让瞎药带着他的兵重新回到了战场。
已经失去了胜利的机会,禹臧花麻心中有了数。四对一都没能做到的事,当六对二的时候,更不可能成功。趁着星罗结城中的宋军步卒还没赶到,他得早点走才行。当然,他需要有人帮忙为他拦一下追兵,做个殿后——望着与本阵会合的那支由附庸部族为主体组成的偏师,禹臧家族长的眼神越发的幽深了起来。
百十只号角同时吹响,号声从天际回荡下来,多了几分沉稳。在禹臧花麻的命令下,先一步从通往星罗结城的道路上回返的吐蕃骑兵,慢吞吞的转回头,去攻击已经在战场边缘立足的青唐蕃军。
韩冈没有再退,他可以在渭源堡援军还未赶到战场的情况下展开游击战,但在苗授和禹臧花麻已经开战的情况下,他的一点退让,都会造成友军的崩溃。同时他这次的出场已经很丢人了,他不想再丢脸。何况他的步军很快就要到了,千名来自关西禁军中的精锐,单是出现在战场上,就足以改变战局。若是能与苗授会合,胜利就近在眼前。所以韩冈必须先为他们守住战场上的一角。
战场上终于出现了骑兵们的厮杀场面。三千多骑兵的对冲,从高处往下,正如两道黄色尘土卷起的巨浪,瞬间猛.撞在一起。人声马嘶从烟云中传了出来,比起方才戏耍般的追逐,这样的战斗要惨烈上十倍。
韩冈与瞎药一起站在了阵后的大纛下,指挥着自己的队伍,以半数的兵力对抗敌人,却至今胜负未定。韩冈抖擞精神,就准备在这里立下一番功绩。可就在这时候,大来谷口处传来了一片喊声,韩冈惊讶的望过去,位于那里的禹臧花麻竟然撤退了,帅旗一拔,走得干脆利落,选得时机也是巧妙非常。
在禹臧花麻的抛弃了他们情况下,正与瞎药决一死战的敌人,一瞬间便丧失了所有的战意。瞎药的冲击仿佛一柄热刀切开黄油,让禹臧家的附庸军纷纷逃散,窜入山中。而禹臧花麻的主力则趁此良机撤退得得更为迅速。
“他们应是禹臧花麻的弃子吧……”苗履揣测着禹臧花麻的用意。
苗授回头瞪了儿子一眼,‘这种事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反正都是斩首,管他是哪家的?’
留了人下来顶缸,禹臧花麻退得越来越快。在他的大纛方才插着的地方,几具被斩下头颅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伏着,他们生前曾经是禹臧家的长老,但在今天战场上,也不过是些无名尸罢了。
在渭源堡和星罗结城下吃了两次亏后,禹臧花麻的确是迫切需要一个胜利。但他目的是维护自己的权威和地位,胜利只是达成目的手段而已。如果能用其他手段达到同样的目的,他也不会拒绝使用。
在蕃部中,要想维持自己的地位有很多手段。可以用金银财帛去买通,也可以通过连续不断的胜利来加强自己声望,还可以借助外力来巩固,当然,更方便的做法则是杀鸡儆猴,杀几个底心存不满、怀有异心的反叛者,剩下的自然会老实起来。
禹臧花麻就是因为今次出战不顺,临战之前被人逼宫。站出来的,不是附庸部族的族长,就是本族的长老,皆是手绾兵权的实力派。他虽然熬过了一关,只是禹臧花麻为人心狠手辣,做得便很干脆,把不听话的附庸部族直接就当弃子给丢下了,同时还直接以不从军令的名义动手,将本家中最为不顺服的几人,一起斩了脑袋。
该丢的丢了,该杀得也杀了。现在部族中是禹臧花麻一人独大,一旦没有了会为他人之事出头的对手,就算是今次失败,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