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萧禧逼得入席,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不过即使到了席面上,按照礼节的几巡酒后,言辞之间的交锋也没有停下来。
在都亭驿中,辽国的使团被约束得像是坐监一样,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出不去。所以到了酒宴上,留给萧十三享受的余地很小,他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宋人故意泄露给他的。
“如果贵国硬是要侵吞高丽,那就没什么好谈了。”韩冈的语气看起来很是强硬的说着,完全不留任何婉转的余地。
萧禧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几倍水酒而软化:“高丽王家负隅顽抗,毫无向悔之心。征战之中,自留不得他们的姓命。”
“当可别立旁嗣。难道高丽宗室,无论远近,都给贵国杀绝了?”吕惠卿冷笑着着问道,
“宣徽当是不知,高丽王女不下嫁臣庶,必归之兄弟。数百口皆在开京城中,兵火一起,连城俱化为灰烬了。”
“数百口人没一个逃出来?!”吕惠卿当然不信,只是他在这着一会儿,可没权力干涉军务。
“贵国在交趾所为,其实跟鄙国在高丽做的有多少差别?”
韩冈反问道:“交趾杀我中国子民数万。国仇可复,此乃春秋大义。不知高丽杀了多少贵国子民?”
见宴上争锋相对,郭逵只顾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
世人皆知,祸水东引的是韩冈。高丽国灭,也可以说是在韩冈的计划之中。只要能用高丽拖住辽国,那么谁都要赞一句韩冈运筹之妙已是出神入化,堪比管乐。韩冈现在的强硬,想来也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郭逵很是好奇,韩冈到底能用什么办法,将辽国硬生生的拖在高丽,只凭那些不堪一战的水军吗?
郭逵完全不出声,他是武将,倒也罢了。而吕惠卿,也同样不做声。跟辽人像商人一样讨价还价,丢脸的是韩冈。若是将萧禧给气走,犯下大错的依然是韩冈。既然如此,还插手做什么,干脆就交给韩冈好了。
萧禧当然不肯放弃,他挟攻下高丽的声势而来,但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盲目乐观了。相反地,宋人的还击他却不能不在乎。那关系到高丽的战局。
各自都有心思,酒宴很快就结束了。萧禧不用人扶,根本就没醉,却等于是被押送回了都亭驿。
韩冈和吕惠卿跟郭逵一一告辞,郭逵今天在殿上一句话都没说,事后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但韩冈与吕惠卿有话说。
“之前玉昆你说要看辽国的诚意。要是有朝一曰,辽国的诚意充分,那么耶律乙辛打算篡位,玉昆你就是准备反对出兵了?”
“怎么可能?当然要出兵!匡扶正统,存亡续绝,这正是华夏有别于蛮夷的地方。”
至于幽燕,那是酬劳。还有比这更加名正言顺的吗?韩冈可是一直都在盼着耶律乙辛能够早一步篡位。
“回想当年,萧禧每次入京,朝堂上就要乱上一次,如今倒是变了,朝堂上安安静静,而换成是萧禧坐卧不安了。”吕惠卿感叹着,这样的结果,在几年前完完全全想不到。
“弱国无外交。”韩冈说道。
原本以军力算,辽强宋弱,所以辽国国使每每能逞欲于大庆殿上。但现在宋强辽弱,萧禧虽是外交上经验丰富的使者,在咄咄逼人的吕惠卿和韩冈面前,也只能进退失据。
“这一句说得好。”吕惠卿放开缰绳,双手拍了拍,“可以登载到报纸上了,给今天的事做个标题。”
“报纸?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兴趣。”韩冈看了吕惠卿一眼,有这一位在,快报就会当做没这回事。
吕惠卿到底是把京城中的宗室、贵戚和豪商得罪得太深。吕惠卿回京的消息,快报上没有刊登出来,更别说他在殿上的精彩演出。翻翻近曰的报纸,里面甚至提都没提到吕惠卿这个名字。倒是辽使被火炮吓得魂飞魄散,被翻来覆去的说。东京百姓最是喜欢这一套,所以那些编辑们都是不厌其烦的反复一说再说。
不仅仅是这一次,就是之前宋辽大战,两家快报的报道主力也放在河东、河北的战局上。而潼关以西的战事,就是王舜臣的名字都比提到吕惠卿的次数更多。在种谔和吕惠卿的对比中,种谔也是远远胜出。早在吕惠卿到山西前,他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大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