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宣传上有所侧重,在最底层的百姓中,有很多人都认为吕惠卿是借助了种谔才得到的灵武之地,只是捡了便宜去。相比起韩冈救难之功,当然是差了很远。与郭逵那边相比,也就占了个斩首多,夺回的土地多,其他也只是平平。
虽说这样的说法,擦了一点事实的边,但总体上说,没有吕惠卿在背后支持,最后的结果不会这么完美。贺兰山下的核心地区给官军牢牢占据,几家从青铜峡出来的党项部族根本无力与官军抗衡。这其中,吕惠卿起到的作用比种谔要大,而且是大得多。
“肯定是有兴趣。”吕惠卿笑说着,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只见他又说道,“关西百年烽烟,于今终于是到了尽头。澶渊之后,河北得享七十年太平,现在也该轮到关西军民休养生息了。不过西军虽是精锐,可若马放南山,几年之后,也就泯然众人了,届时如同河北禁军一般,国家忧急之时,如何派上用场?”
“也不是不能用。”韩冈皱着眉头,“河北禁军训练一下,还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河东的官军就是如此,河北军也不会例外。”
吕惠卿冷笑了一声:“仓促训练,又能如何?关西,有良将强兵,又能驱使党项,故而胜得轻易。而河东,虽然一开始就是危局,但河东精兵是玉昆你第一次任官河东时就开始训练的,此番虽败,却非战之罪。只有河北的禁军最差,跟京营相仿佛。若是令表兄领军侵入辽境时,麾下皆是西军的话,不会有此大败。”
韩冈摇头道:“终究还是不训练的缘故。字一天不练手变生了,全都马放南山,不要说几年,半年、一年就废了。不过自来练兵,没有比战场更合适的地方了。西军的精锐,是用一年数次上阵换来的。现如今,元丰新约既已议定,短时间内无论南北都不会去破坏。没有战事,练兵也无从谈起?”
吕惠卿轻轻摇头,韩冈其实心中早有定见,现在只是装傻。
“大宋周围,可以用兵的地方多得是。不信玉昆你没有考虑过。”吕惠卿说道。
之前在王安石家,有许多话没能说得很细,但现在时间正好很充裕,可以稍稍详细的说上一阵。
韩冈的心思,吕惠卿看得清楚,却又感觉很模糊。说是清楚,韩冈一心要推广气学,这一点,吕惠卿早就看明白了。但说他模糊,却也的确模糊,韩冈的气学发展下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一点,吕惠卿还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不过现在既然要出外,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竞争的必要。现在顺着毛捋,暂时倒是不难应付。
韩冈这个人,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几乎是无害的。就像是刺猬只要把刺竖起来,谁上来都要吃个大亏。
当然,刺猬不会经常忘水里丢石头,让人没法儿安生的过曰子。吕惠卿也明白,韩冈只是现在稍稍消停了一点,过些曰子,又不知会做什么事了。
种痘法就是韩冈弄出来的事,还有军器监各种行之有效的产品,还有方城山中的轨道,都是韩冈弄出来的事。只要稍稍放松一下,韩冈就会将手伸到各个角落,就是吕惠卿也想不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
不过吕惠卿很快就放弃了猜想,安心想用韩冈的发明就够了。
韩冈也有些感慨,吕惠卿当真是想要在河北做一番事业,之前的猜测都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吕惠卿可不是省油的灯。王安石一走,就开始推行手实法。现在镇守河北,纵然不是宣抚使,但能动用的资源也不是等闲,想要做出点事情来还是很容易的。
但这关韩冈什么事?那是两府要艹心的。吕惠卿要是能分心在两府身上,韩冈双手支持。
两人各有索取,很容易便达成了协议。自不会要书写合同,只要签字画押。点点头,在夜幕下,分道扬镳而去。
吕惠卿走了,走得十分的干脆利落。让很多人失望不少。
而沈括回京来了,苏轼也回来了,还有苏轼的死对头李定,官复原职的御史中丞,竟然跟苏轼同时进京。连两人所乘坐的官船,都是同时入港。去迎接两人的官员,见面时,少不了有些尴尬。最头疼的就是章惇,李定和苏轼他都要迎接,偏偏还撞上了。
萧禧却还没走,他还在等向皇后的第二次接见。
“这个秋天还真热闹。”韩冈拿着墨香阵阵的《自然》新刊,说得事不关己。
“京城一向热闹。”坐在韩冈对面,李信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