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其中有近五十万两是军饷,但数额也相当不得了了。
相比较之下、朱由检麾下的十六卫军和十三营,便有点后娘养的感觉了。
不过、这么一笔银子的支出,确实对于大明财政是一种挑战。
首先便是说出这笔银子的李汝华直接开口道:“户部的七万三千四百两,这笔银子户部拿不出来。”
“上月二十九,户部已经押太仓和外承运库的所有银子前往西北四镇和大宁三卫了。”
“因此、这笔银子,需要从兵部……”
“这笔银子兵部也拿不出来。”不等李汝华开口,兵部尚书崔景荣便拒绝道:
“兵部的银库早就空了,五军都督府的军屯籽粮一直没有运往兵部,兵部派人去问,他们说因为顺天府和永平府裁撤,因此五军都督府已经入不敷出。”
“因此、兵部也没有了银子,所以依我看,不如从工部的节慎库,调班匠银填补。”
崔景荣一开口,所有人便把目光放到了工部尚书王左身上。
只是王左见状,便咳嗽道:“前些日子,大宁三卫筑城这件事情上,已经用光的工部的节慎库,因此工部实在拨不出银子。”
“那礼部和吏部、刑部呢?”叶向高闻言,无奈看向了这三部的尚书,却不想他们也是摇头。
这时倒是高攀龙这嘴炮作揖道:“既然六部都没有银子,不如请万岁发内帑救急?”
文臣让皇帝拿私房钱救济国库,这也就是大明朝才有这种事情了,而且还是常态化。
换做唐宋和元清,估计高攀龙很难活到明年去。
然而、众大臣却习以为常了,纷纷点头,只有叶向高则是紧皱眉头。
合着羊毛薅来薅去,最后薅到了皇帝的身上?
这群家伙这些年就是这么治理大明朝的?
叶向高有一些怀疑人生,甚至觉得目前大明朝的中枢政治水平,还不如他一人独相的时候。
想到这里,叶向高只能叹息道:
“内帑需要供应御马监的十六卫军和十三营,加上这次的开拔银和欠响、军饷,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倒不如请百官凑一些。”
“额……这……”听到这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吏部尚书周嘉谟更是皱着眉头道:“朝廷上下九万文武百官,去岁的俸禄还没有发完,要百官凑银子,恐怕……”
好吧、推来推去,还是不想往外掏银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叶向高知道,周嘉谟只是实话实说,但他也知道,大明朝的财政确实出问题,并且不太行了。
如果不是皇帝和齐王裁撤了蓟镇和上直二十六卫,恐怕眼下的局势还要更糟糕。
没有办法,叶向高只能对旁边的孙承宗道:
“稚绳(表字),就劳烦你跑一趟,前往乾清宫询问一下万岁吧。”
“这……下官遵命……”听到这样的差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孙承宗也只能自认倒霉,随后走出了文华殿内。
不过在他走出文华殿之中后,诸多大臣又对太仆寺的那十六万两马价银开始了讨价还价,归根结底还是想皇帝出钱。
不过这次叶向高是没脸继续向皇帝要银子了,只能冷着脸让太仆寺自己解决。
说完这事后,他们又开始讨论各省的事情了,而孙承宗则是硬着头皮把叶向高的话转达了乾清宫处理奏疏的朱由校。
“你们的意思是,这笔银子让内帑出?”
朱由校紧攥着手中的笔,可见心中十分不爽。
他本想、自己都出了七十多万两银子,按道理户部也不会计较这七八万两,结果连这笔银子都拿不出?
“是这样的、万岁,户部刚刚发了二百多万的饷银给大宁三卫和西北四镇,属实拿不出来这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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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规规矩矩作揖回应,而朱由校本想驳回,却一想到目前的耽误之急是把山西三镇的兵马送到辽东去,因此沉住了气:
“吾知道了,且退下吧,这笔银子稍后会由内帑发放的。”
“臣告退……”闻言孙承宗退出了养心殿和乾清宫,而魏忠贤也上前道:
“万岁、这笔银子真的从内帑出啊?可眼下内帑……”
魏忠贤一脸肉疼道:“内帑的存银不足二百三十万两了。”
“若是再发军饷、欠饷、开拔银和粮秣,以及抵辽的第一个月军饷,那么内帑银子就不足一百五十万两了。”
“先发……”朱由校低头处理奏疏,对魏忠贤下了口谕。
魏忠贤无奈,也只能点头称是,随后让王体乾等人调银子送往户部和燕山大营。
不过在做完这事后,他又折返了回来,并对朱由校说道:
“万岁、东厂那边来了消息,说是齐王殿下在永平府南边的海岸边上弄了盐场,四十多里长,六千余亩……”
“弟弟要做什么,让他做便是。”朱由校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数秒。
过了几秒后、他才又开口道:
“叫押送银子去燕山大营的传旨太监传些话,问问齐王、辽东的需不需要调其他人马再去支援……”
“是……”魏忠贤闻言,便作揖应下,心中也开始作想。
显然、皇帝对于辽东的事情有些没有把握了,毕竟固守两个月的结果就是被建虏打下了十三个石堡,这有点让皇帝面上挂不住。
尽管满桂拓土三百余里,但终究无法掩去辽东失土的事实。
魏忠贤命人传话,而这句话传到朱由检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六了。
八十多万两银子被押送进入燕山大营,而朱由检则是带着天策卫在燕山大营练兵。
传旨的太监将话传给他的时候,他正一身常服坐在演武校场上,并对那太监摆手道:
“告诉皇兄,不必调其他人马,孙应元和满桂很快就会出兵,老奴会在冬季前退去。”
“奴婢领命……”听到朱由检这么说,传旨太监微微颔首回礼,并在朱由检一摆手下离开了。
只不过在他离开后,朱由检却侧头看向了旁边的陆文昭道:
“孙应元到哪了?”
“应该抵达来州了,三天后就能抵达镇江堡。”陆文昭弯下腰对朱由检解释,而朱由检听后便沉思了片刻。
总的来说、努尔哈赤在得知巴约部被扫平后的短短一个月内横扫十三堡,这样的勇勐,确实让朱由检没有想到。
不过、这十三堡被扫掉了上万辽东将领和士卒,这点倒是对于朱由检接下来的辽东变法有些帮助。
别的不说、在这十三堡裁撤卫所,绝对没有一点压力,分田也没有。
就眼下辽东而言,盘踞的卫所势力已经很衰弱,卫所的军屯田早就被辽将给掌控。
熊廷弼之前的汇报中,有八万正兵,四万辅兵。
然而秦邦屏和戚金裁撤,努尔哈赤又横扫,这三波操作下,正兵估计只有五万左右了,加上辅兵不超过八万人。
现在就是看看辽西和辽南的辽兵战力是什么模样了……
要检测他们的战力,便是最简单的一个办法,上战场!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陆文昭道:
“孙应元抵达镇江堡后,让他建立了当地的关隘就回禀,之后我会让皇兄调辽南和凤凰城的辽兵去驻守关隘,让孙应元在宽甸好好训练那两万河北的辅兵,等待戚元功和戚元辅抵达。”
“另外满桂那边,记得让他小心一点辽镇的援军,熊廷弼可以相信,却不代表辽镇的将领可以相信。”
“让他多一些心眼,别折损太多兵马。”
“殿下……”见朱由检这么说,陆文昭又道:
“还有一件事您需要注意一下。”
“说……”朱由检开口,而陆文昭也解释道:
“徐光启和梅之焕、李长庚、毕自严等人就任了,梅之焕三人倒是还中规中矩,目前还在适应当地的官场,不过……”
陆文昭顿了顿,又道:“徐光启带着他的弟子孙元化,在检查了陕西各地的银库后,便开始要求各府兴修水利,但陕西的事情并非水利就能解决的问题。”
“细说。”朱由检微微皱眉,而陆文昭也道:
“陕西和甘肃于一体,但只有两千六百万亩民田……”
“其原因便是太仆寺、卫所在甘陕一带有大批官田,而这些官田……”
“行了、我知道了……”听到这话,朱由检微微皱眉。
他早就知道陕西是被侵占官田和民田最多的地方,就眼下而言,甘陕之地恐怕真实田亩数量早就超过了四千万亩。
如果他没有记错,甘陕两地有三十三卫,二十四所,一共二十万八千八百户,军屯田一千零四十四万亩。
除此之外,还有太仆寺田地和苑马寺草场,以及群牧所的六七百万亩田地。
这些田地,军屯田被边将和卫所将领吞没,太仆寺田地则是被底下人贪污,私下交给了一些当地的豪强士绅。
对此、这些豪强士绅只需要花极少数的银钱交税,就可以使用大批田地。
说实话、朱由检没有想过要把全天下的士绅豪强,甚至贵族都杀光,因为这条路很难走通。
他早已经转变了想法,将全天下田亩,转变为了卫所田和官田。
侵占卫所田和官田的都要被绳之于法,而这些田亩收回来后,则是发给百姓耕种。
全天下的军屯田和官田都收回来,足够让两千万百姓活下去。
至于其他的百姓,如甘陕两地,这种百姓单纯靠地已经活不下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迁移这一条路子……
河套、西域,东北,西南,有很多地方能让他们活下去,唯一需要的就是朝廷要有足够多的粮食应对迁移后的粮食问题。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起身道:
“甘陕的事情,还不到时候去解决,先解决山西和辽东。”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