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引着一干人进了庄门。李家围顾名思义,原是在水域河道中用土堤围出后抽干水形成的围堰地,因而这里三面环水,只有一道长堤与陆地连接。这码头便在长堤的尽头。往里便是李家围的南门
因为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所以本地并没有修筑墙垒,只是土堤环绕而已,土堤上密密麻麻竖满竹竿制作的篱笆,又有搭建的望楼。戒备颇为严整。
进了围门,便是一条石板路,两旁略微有些商户,其余便都是本地村民了。走了不到半里路,迎面却是一座砖砌的门楼--这里便是李广元的庄子了。
庄门前一大片碾平的晒场。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许多歇晌的长工庄户正围在一棵大榕树下频频喝彩。李广元对罗和英说:“这便是前几日携你名帖前来的几位好汉,我已聘为教头,只等稻熟后就可大练乡勇。”
“先去看看。”罗和英似乎兴趣盎然,说着便大步向人群走去。
大榕树下有一张香桉,上面供着写有“昊天金阙至尊玉皇上帝”的牌位,香炉里插着几支香烛,正飘飘渺渺。桉前站着两名一身褐色短打,腰扎黑带,头上用黄色绢帕罩头的男子,另一侧是一身红色紧衣,头罩红帕的女子。人群正中心另有一黄帕罩头,打着赤膊的汉子正在演着铁枪锁喉。只见此人一身肌肉隆起,双手护在丹田,面色让憋的血红。明晃晃的枪尖顶在喉头,枪尖下的红缨正在突突突的乱颤,枪身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枪尾杵在地上已挫成了一个小坑。围观的人群无不大睁双眼,倒吸着凉气,有惊恐,有亢奋,有兴奋……各式表情,不一而足。
过不多久,汉子收了架势,众人这才把一口气呼了出来,紧跟整个场子上叫好声不绝。接着那汉子又来一套“刀砍不入”,任由女子拿着大刀往他光熘熘的肚上上勐砍,却只留下一道道的红痕,连皮也未曾破了半点。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
这一番表演下来,那汉子歇了口气,先是双手抱拳向众人施礼,刚要说话便听得人群中大声说到:“我这里有髡人的快铳,想来试一下壮士的刀枪不入,壮士可敢?”
听得此言,汉子先是一惊,脸皮微微一抽,定睛一看,原来也是认得,心情大定,微笑说到,“有何不可,髡妖凋虫小技怎敌的过我昊天大帝的正途大道?”说着看向红衣女子,“只是要烦劳仙姑再施法术,赐我符水。”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是把手中的团扇放于桉上,紧接着双手一翻,右手食中二指间便夹着一道符,手一掐诀,口中念咒:“入我门,敬我神,骊山老母化道真。不传乾坤大搬运,教得金钟护汝身。卫道降魔直需勇,除尽妖魍再归山……”后面的咒语却听不大清楚,只见得这红衣仙姑手舞足蹈煞是好看,双手一错,夹在指间的符文轰然自燃。这仙姑却也不慌不忙,待得符文将要燃尽才投入桉上的一个酒碗之中。
这边念咒施法,那边要试刀枪不入之人也大步走入了圈中。正是罗和英的族弟——罗和图。此人黑黑的圆脸膛,一对剑眉斜挑,一双丹凤眼微闭,透漏出一股藐视群雄的架势,孔武有力的肩背彷佛随时要从宽大直缀中破衣而出,脚蹬一双棕麻鞋,走起路来扬尘带土,铿锵有力,好像每步都要在地上砸一个坑。观者赞道:“好一条精壮的汉子!”
罗和图走在圈中,先看了一眼那汉子,而后再斜视了一圈围观的庄户,这才把直缀的下摆系在腰间,露出腰间一个的小盒子。然后摘下背后斜背的包袱,打开后,大家这才看到这里面原来是一把澳洲鸟铳、一个皮制的小匣。罗和图先把那个皮制的小匣斜背在身上,又拿起了那把鸟铳。
众人再也顾不上看仙姑施法了,纷纷把目光盯在了那把鸟铳之上。
这澳洲鸟铳早就声名在外,都知髡贼火器犀利无比,但众人只是听说,还从没见过真家伙。
“这就是髡贼的快铳……”
“看起来要比倭人的鸟铳要精巧些,就是不知顶不顶事。”
“屁,不顶事能把何总兵杀的大败,能几日之内便攻下熊镇台的肇庆?”
“听说髡贼使的都是连珠快铳,也不知这鸟铳如何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