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晓雪不那么好奇刘赤亭为何会炼出一把截然不同的剑,却好奇探灵豹为何认得那等剑罡。
但探灵豹一直在打马虎眼,只说他天生知道事情多。
返回山下,马车继续南行,虞晓雪也没再多问什么,刘赤亭也未曾多说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急转直下。
探灵豹成了叛徒,那日之后便陪着刘赤亭在外面,时不时偷瞄几眼刘赤亭头上墨玉簪,若有所思。
直到一日大雨倾盆,马车无法行进,探灵豹见刘赤亭雨中舞剑,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词儿。
心猿意马。
可心念才起,它猛地缩了缩脑袋,再不敢看向刘赤亭,灰溜溜钻进了马车中。
看了一眼盘坐中的虞晓雪,还是没忍住,便硬着头皮又往外瞅了瞅。
莲生懒洋洋趴在垫子上,见探灵豹鬼头鬼脑的,于是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来,双臂抱胸,瞪眼望去,以心神问道:“做什么?偷东西了?”
探灵豹抬眼望去,神色古怪。
你还他娘莲花童子呢,傻帽儿一个。
我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是不敢说,没见那脏东西都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么?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它扭头儿望向虞晓雪,一咬牙,嘴都张开了,却突然惨叫一声,翻身倒地,嘴里直往外吐白沫,四条腿一蹬一蹬。
这模样吓莲生一跳,他连忙跳到虞晓雪腿上,瞪大眼珠子,颤声道:“你这怎么回事?谁出手伤你神魂了?”
刘赤亭闻言,一步跃上马车顶,眯眼望向四周。可将方圆一里地搜寻了一遍,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马车之中,虞晓雪微微蹙眉,挥手递去一道元炁,探灵豹这才恢复了几分。
“怎么回事?”
探灵豹嘴唇发颤:“我……没事,就是想着锤炼神魂,没想到锤过头儿了。”
虞晓雪哦了一声,继续闭目疗伤。莲生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探灵豹了,伸出手指头指着探灵豹,以心声破口大骂:“你大爷!吓我这一跳!”
探灵豹懒得搭理他,钻出马车,哭丧着脸趴着,不知如何是好。
过分,太过分了!哪有这样的嘛?
刘赤亭还在舞剑,他其实是在熟悉刚刚练成的剑罡,只是瞧着不那么得心应手。
雨停之时,已在正午时分。
刘赤亭重新驾车南下,走出去不过几十里地,突然之间人多了起来。
此地像是有什么盛会,越往南行,人越多。
车外越发的嘈杂,虞晓雪也干脆起身,伸出头往外看了看。
“这是做什么?”
刘赤亭闻言,答道:“听他们交谈,好像是要去祭拜什么太平仙人。路上听说九府是数百年前一位仙人所建,每年都要祭祀一次仙人,九府轮着来,或许就是那个。”
虞晓雪点了点头,“你去问问,我没见过,想去瞧瞧这个。”
刘赤亭点了点头,将马车停在路边,下去打听了一番,很快就回来了。
但返回时,刘赤亭发觉人群中有两道身影,观其气息,大概是两个四境巅峰。
说这九府之地比中土强得有限,本地人撑死了也就是个化炁,既然是四境,那定是外乡人了。
再说两人衣着古怪,更像是中土西南的越地打扮。女子一身黑衣,绣着红色纹样,下身是百褶裙,穿着黑色绣红花的绣花鞋。脖子挂着一道银色圆环,耳朵坠着略显夸张的银色耳饰。男子头发较短,额头处绑着一根发带,黑布绣着红蛇,左耳垂着银环,踩一双黑色布鞋,裤子宽松,不过脚踝。
刘赤亭看去时,那个男子正好也转头看来,两人遥遥对视,但都很快转头。
返回马车,刘赤亭说道:“就是祭拜那位太平仙人,据说祭坛在百里外的啼乌山,大典在五日之后,赶得及。”
虞晓雪哦了一声,轻声问道:“去吗?”
刘赤亭一笑,“这个有什么好问的?想去就去呗。现在才六月中,赶在八月到悬镜湖与徐放舟他们碰面便是,我现在应该可以真正御剑了。”
就是还没有试过。
从前所谓御剑,都是被未名背着走,想必如今不需要了。
探灵豹懒洋洋爬着,懒得睁开眼睛。
这么个赌法儿,谁遭得住啊?真气人。
一个强行让自己恢复从前清冷模样,可方才那种下意识的言语,哪里冷?
另一个,大差不差,能做到这般清醒,探灵豹已经觉得它的大老大很厉害了。
莲生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货,怎么就不想想为何在那座岛上,大老大神魂始终没有被他过于影响呢?
前方道路拥堵,牛马车不在少数,故而行进极其慢,即便是人力拉车的,也被挡在路上难以前行。
此刻有个独臂中年人费力拉着板车,竟是想强行将车挤过去,可是他右侧轮子都已经快掉入水渠中了。车上拉的家伙什,看样子是做什么吃食的。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拄着车上物件儿,盯着路边水渠,淡疏眉头略微皱着。
刘赤亭抿了一口酒,转头看了一眼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好回头,见有人看他,脸蛋就更红了。
那中年人本就独臂,此刻无法前行,只能坐在左侧车辕上,免得板车侧翻过去。
虞晓雪掀开帘子钻了出来,站着朝前望去,见前方人山人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是她第二次同时见这么多凡人,第一次是在中土。
“烦劳遮掩容貌。”
“想好本命剑叫什么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故而说完之后,有几个呼吸是沉默的。
虞晓雪伸腿坐下,点头道:“放心,不给你惹麻烦。”
刘赤亭便也答复道:“还要名字吗?”
虞晓雪点了点头,说话时终究没有那么冷:“譬如周至圣的本命剑,就叫明正。”
刘赤亭只略微思量,便道:“那我这个就叫除夕。”
虞晓雪不禁转头望去,看来邓除夕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除夕是他的字,名呢?”
世人只知邓除夕,但邓除夕叫什么名,知道的极少。
刘赤亭抿了一口酒,呢喃道:“大年。”
闲聊嘛,虞晓雪便又问了一句:“日后你冠字呢?想过没有?”
刘赤亭一笑:“活的到那时候再说。”
几句话的功夫,前方车马开始动弹,刘赤亭便驾车往左挪了挪,走的不快。
可是右边那个独臂中年人却拼了命的往前挤,一个不小心,脚下打了个绊子,连人带车便往水渠翻去。
刘赤亭一步跃出,刚刚伸手按住车辕,另外一边也有一人疾驰而来,在水渠另一侧抬脚稳住了板车。
是方才那个短发年轻人。
刘赤亭与其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