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脸色动了动,立马让人备好车马赶去,她身后,一大群还未报告消息的小吏也都只能跟着前往。
战事的激发,让这座县城四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情绪与血味,在那之中,作为治疗伤患的医馆最为明显。
来回奔忙的人影,伤兵惨痛的嚎叫此起彼伏,城内的反抗势力在走投无路时悍然选择了顽抗到底,他们自知毫无胜算,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临死之前都想要搅乱清河县内的局势。
街道上的战斗差不多接近尾声,医馆内容不下太多伤员,就只能将受伤的兵丁安置在街上,一字排开,李幼白赶到时,赵云图带着她赶往医馆内最里间的方向。
汤药的和铁腥的气味遍布医馆内外,密密麻麻的人在忙活着,止血,包扎,安抚伤病的情绪,手忙脚乱,不时便会互相撞在一起。
走过几间房屋,时隔多日,李幼白再次见到了那个年轻人,只是现如今的模样不复当初。
血肉模糊的身体,已然辨不出身份了,李幼白很愧疚,手指微微动了动,一抹金色就要浮现出来,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赵大哥,我来迟了...”
李幼白靠近过去,声音低沉,躺在床上的赵二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头颅微微偏了一下,靠近李幼白的手臂颤抖着,她目光低下去,见到赵二手里似乎紧紧抓着什么。
“...”
随后是很细微的声音,李幼白皱起眉,她耳力很好,但还是听不清赵二所说的话,唯独能感知到的,是赵二的生命在随着时间一同快速流逝,他身上温热的血在逐渐冰凉。
李幼白没有任何办法,而且这也是自己早已能预料到的事,从对方答应给自己做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打上了出卖赵二的主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随着清淡的异香出来时,赵二只觉得自己陷入了长长的梦境之中。
他艰难地睁开眼从草床上坐起,看着四周熟悉又残破的土墙,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很兴奋地跑出房屋,见到了阔别依旧的家人,他乐开了花。
恍惚之中过去好几年,天灾又一次到来,秦国兵马的逼近,穷困潦倒的日子最终还是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家中老人病重,为了治病不得不变卖一些所剩不多的田地,沉重的赋税下,颗粒无收仅有的资产最后还是卖给了村里的财主用来偿还债务。
他还小,哥哥和爹爹又被轰出了地主家,没有活计度日如年,不得不背井离乡,逃荒的路上死了好多人。
陆陆续续的,爷爷最先倒在了路上,然后是哥哥,他很怕,缩在娘亲怀里,可某天夜里,他娘亲也没了气息。
终于逃到了顺安城,为了一口吃的爹爹冲进酒楼,差点被人当街活活打死,他至今还记得恩人的模样,面庞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白色,眼神里的光彩也跟着将要失去了。
爹爹舍不得用钱治病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那吊钱在他手里,不得已花掉一些,遇见了同样落难的妻子,他们就那样在一起了,秦朝,或许还不错,可也不比以前好上太多。
一直都在人吃人,他不愿做那样的事情,不然会对不起当初恩人的好心,他不识字,可是却知道那种事自己不能做。
当巡察使出现想让他帮忙时,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脑子渐渐僵硬,混沌,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有人叫了他的小名。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爹爹和娘亲,还有大哥和爷爷,他们站在远处,站在一片白色的光幕里,他赶紧快步跟上去,一家子团聚着渐渐走远了...
心跳的平息让李幼白闭上眼,过了一会之后方才睁开,她赵二手里将一串还剩不多铜钱拿了起来,茫然看了会。
干涸的血渍粘在铜钱上,那条串连着铜钱的红绳也因为时间而变得灰黑发亮,好像已经保留了很久。
这时有个当地的小吏解释道:“这个好像是赵二的信物,平时都带在身上,很多人都是见过的...”